●牛德思(烏魯木齊鐵路公安局奎屯公安處克拉瑪依站派出所)
民間一直喜歡用一句俗語來推測未出生孩子的性別:“喜酸生兒,嗜辣生女”??膳滤岬哪赣H基本不吃酸味兒,或許是因為東方的神秘力量,待我出生長大,她對于酸味的喜愛與耐受力到了一個不一般的地步。而門前的兩棵山楂樹,填補了我的整個童年的滋味。
對于戈壁來說,水源和綠地都是不可多得的資源。而我的家便在兩者的交匯處,使得那棟有些破舊的紅磚平房竟也有幾分世外桃源之感。每到秋風(fēng)瑟瑟的豐收季,那一樹山楂果總是讓人望而生津,在風(fēng)中顫動的深紅也在秋日的枯黃與戈壁的荒涼映襯下勾勒出油畫的靜謐恬靜。
每天放學(xué)回家,我總會迫不及待地丟下書包一路小跑到樹下,蹦跳著伸手從樹上拽下幾顆靠在一起的山楂揣在口袋里,然后再從地上撿起一顆熟透的在掌心一滾,摘去果梗、搓去表面的浮土便填進嘴里,在母親的呵斥聲中,感受那一種特殊的果酸混合著清香在口腔中慢慢暈開,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余下的便帶回屋里,我按照母親的要求一一洗凈,慢慢品嘗。
當(dāng)然,除了作為水果,山楂本身還是一味中藥,最廣為人知的功效便是助消化,除此之外還有行氣化瘀、緩解腹痛、降血脂的作用,甚至對腹瀉都能起到一定的治療效果,而且不會有合成藥物的毒素積累,是不可多得的便民良品。但是,過猶不及。
記得有一次暑假,早飯過后我便將前一年采摘儲存的山楂拿出來,當(dāng)做看電視時的消遣零食。由于看得入神,一時不察一大兜竟有小半進了我的肚子。到了中午,我感覺胃里像放入了一塊石頭,什么也吃不下,口中不斷的分泌出唾液。好在母親及時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狀,給我煮了一碗綠豆湯,捏著我的鼻子灌了下去,效果立竿見影,我當(dāng)即就吐了個痛快。當(dāng)然,事后免不了一頓“親切”的說教。
即使有我這個“吃酸大戶”,也遠(yuǎn)不能消化那兩棵樹的秋收產(chǎn)量。為了保證我的健康,母親開始琢磨如何將山楂做成零食。平日里一看書就打瞌睡的她抱著買來的烹飪指南,在每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坐在山楂樹下的蔭涼里研究。那時,每過一段時間,我總能在母親嫌棄的笑意里,或是上學(xué)前在口中填一粒并不規(guī)則的山楂球,或是午后分到一杯冰甜的山楂水,或是在夕陽的余光中得到一碗山楂糕。
隨著年歲的增長,我在家里待的時間越來越少,在外的時間越來越多,離家的距離也越來越遠(yuǎn)。從小縣城,到大城市,我走過燈紅酒綠的街頭,逛著琳瑯滿目的商場,逐漸被外面的世界迷離了雙眼。我不斷嘗試著各種各樣的山楂小食,它們或酸甜,或綿軟,或酥香,卻再也沒有曾經(jīng)讓我心動的味道。
我開始明白,我尋找的,不再僅僅是山楂本身的那股果酸帶來的味蕾刺激,更是那份混合著思念與記憶的名叫“家”的味道。如今投身公安行業(yè),肩上的責(zé)任與義務(wù)讓我不得不長久地堅守崗位。閑暇時,我仍會尋來各種各樣的山楂食品,這成了我對家最明了的思念。但一千多公里的距離,久不能歸的苦悶,讓家的概念逐漸變得模糊,仿佛只剩視頻里父母身后的沙發(fā),與寢室內(nèi)身下的單人床,以及母親的叮嚀:“一個人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啊,多吃點水果,對身體好,也別吃太多。知道你喜歡吃酸,今年的山楂也結(jié)得不錯,讓你爸給你寄點兒,還有啊……”
我捏著手中的山楂,晶瑩水珠下的果肉閃著誘人的紅光。方才填入口中,一首熟悉的音樂在手機里逐漸響起。伴著歌聲,記憶里那幅褪色的油畫隨著果酸味的蔓延又變得清晰鮮活起來。我也跟著輕聲哼唱,耳邊似又響起了樹葉的沙沙聲——“我的山楂樹之戀,種滿了幸福的曾經(jīng)……”